电影鉴赏:
《音乐之声》公映后立即饮誉全球,上座率经久不衰,甚至打破好莱坞前此上座率最高的《乱世佳人》的纪录。
本片取材于玛丽亚·奥古斯塔·特拉普的同名自传体小说,改编时只采用小说第一部散见各节的某些事件和细节。可以说影片完全进行了再创造。虽然如此,影片中的玛丽亚还是符合原著同名人物的精神风貌的。小说以第一人称叙述玛丽亚在修道院里调皮淘气、行动越轨,给影片中玛丽亚莽莽撞撞、愣头愣脑的喜剧性细节提供了依据。影片中有三对矛盾冲突:一是把严格的军人纪律用于家庭日常生活以致悖谬天性的上校与顺乎自然、让生活充满生气的玛丽亚两者在处理生活的方式上的矛盾冲突。另一是来自大都市沙龙,具有上流社会高贵仪态、代表现代物质文明的男爵夫人与热爱大自然、质朴纯真、充满童心稚气的玛丽亚两种不同类型人物性格的矛盾冲突。最后是以上校为代表包括修女们在内的奥地利人民与纳粹分子间的矛盾冲突。三组矛盾冲突巧妙地交织在一起,而以玛丽亚与上校两人由抵触、冲突到倾心相爱的故事为主线,反映出人的天性摆脱了人为束缚的欢乐,自然美对矫饰美较量的胜利,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对比。上校与玛丽亚的冲突在翻船上岸那场戏中达到高潮。惟其上校是个板板正正、用哨子指挥儿女行动的人,对一个个从水中爬上岸乐不可支的孩子以及为首的玛丽亚的作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是当着男爵夫人的面使他十分难堪。他原以为可向男爵夫人夸耀的正是孩子们如水兵般的纪律性(列队在花园相迎),不意竟出现这样一群“散兵游勇”,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他去了维也纳一趟,玛丽亚竟把他的纪律摧毁殆尽!上校的哨子又吹响了,一声“立正”,气氛立即紧张。但是上校愈煞有介事,观众愈觉得可笑,喜剧效果愈是强烈。因为这一瞬间的变化所形成的对比太鲜明了。接下来的那场戏是上校与玛丽亚之间针锋相对的争论,玛丽亚寸步不让,上校的自尊心怎容得着家庭教师这样数落。但《音乐之声》的童声合唱立刻教训了他,他对纪律那种至高无上不容稍懈的观念不攻自破。生活本应充满欢乐,顺乎自然。上校自我束缚、并束缚他人的纪律终于被玛丽亚摧垮了。男爵夫人不仅美丽,也很有教养;若论家产,更是她骄傲的资本。在社交场合,她周旋自如;谈情说爱,也尽量投对方所好。但在玛丽亚面前她却显得那么虚弱、没有信心,以致从提防发展到设法让对方重返修道院当修女。男爵夫人的优势在维也纳、在沙龙里,一旦把她放到自然境界中,就显得格格不入。她和孩子们玩传球的场面,使观众忍俊不禁。孩子们和她玩儿觉得单调乏味,莉泽尔一个球投来,她险些摔倒,狼狈不堪。观众自然而然要拿她和玛丽亚对比。贵妇人效颦,当然可笑。但主要是笑她对孩子们矫饰之情(她正打算把孩子们送进寄宿学校)。在上校从阳台上目不转睛盯住月色中的玛丽亚那场戏中,男爵夫人借送结婚礼物和度蜜月的话题夸耀自己的富有。然而她的富有与玛丽亚的富有,相形之下显然处于劣势。上校坦诚表示歉意,他们不能结婚。男爵夫人回维也纳了。她在与玛丽亚的较量中失败了。
至于上校与纳粹分子的矛盾冲突,在全片前面大部分用的是闲笔,偶然触及,只在最后几场戏里才进入正面描绘。尽管如此,影片却始终进行了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对比。例如暂时没有暴露纳粹身份的管家汉斯与鲁夫会面交换信息时鬼鬼祟祟;鲁夫想找莉泽尔被上校发现,慌乱中行纳粹军礼,丑态毕露;舞会上泽尔无耻的媚德立场与上校正义的反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影片还用奥地利国旗作为上校家庭舞会庄严的饰物和上校撕毁家门口的纳粹旗的对比来表现上校爱憎分明的态度。最后几场戏是音乐厅表演的场景和追捕的场景。上校一家人是在敌人站岗布哨、泽尔坐镇听众席的情境下表演的。泽尔虎视眈眈,充满敌意;而上校一家人动人的歌声却和场里奥地利同胞的感情相互共鸣。在上校带动全场合唱《野菊花》时,热烈气氛,达到顶点。这气氛表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祖国的爱恋,对纳粹的蔑视。可是泽尔却自欺欺人,还以为音乐会可以表明纳粹吞并奥地利后仍然是歌舞升平的世界。所以气氛愈热烈,他在广大人民中间愈陷于孤立。这里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对比已扩展到广大热爱美好生活的人与一小撮和平生活的破坏者之间的对比了。在追捕一场戏中,纳粹分子穷凶极恶,小纳粹鲁夫冥顽不化,但色厉内荏。上校面对鲁夫的枪口,沉着地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一面劝说,一面夺下他的手枪。对比之下,两者的精神状态相距多么远!在这场斗争中,修女们也“犯”了偷偷拆下纳粹汽车发动机部件的“罪”,站在“善”的一边,与“恶”进行了斗争。
影片对大自然的描绘不惜花费很长的胶片,开头部分以极长的镜头拍摄下云层、积雪的山峰、阴森森的峡谷、波平如镜的湖面、宁静的村庄、肃穆的教堂、翠绿的山头、直到山头出现与自然的旖旎风光融为一体的少女玛丽亚。她歌声悠扬婉转,高唱《音乐之声》,歌颂美好的大自然。影片最后又以上校一家摆脱法西斯的追捕,登上阿尔卑斯山,攀登积雪的峰顶,回到大自然结尾。他们一家在《爬每座山》的乐声中,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寻找充满爱的自由的天地,首尾对照,寓意深长。
影片的歌舞生动地刻画了人物并参与了剧情发展。开始时的主题歌《音乐之声》无疑是玛丽亚的心声。而那首修女们和修道院院长合唱的《玛丽亚》则对玛丽亚褒贬不一地描绘她既可爱又让人奈何不得,相当于旁白。玛丽亚出了修道院,既为院外的自由感到心花怒放,又对未来感到胆怯;于是一路上唱着《我知道我充满了信心》给自己打气,相当于内心独白。影片用以上三首歌曲描绘出玛丽亚的性格特征,并从剧作上完成了开端的任务。雷电之夜玛丽亚教孩子们唱《我喜爱的东西》,这场戏表达出孩子们与她开始建立起融洽的感情。接着在一曲脍炙人口的《哆、哑来、咪》声中,闪过一系列远足、野餐等过场镜头,用音乐和画面铺陈她与孩子们之间经过各种活动感情发展到水乳交融的程度,而以这种方式换来的变化恰恰是讲求纪律的上校的大忌。在这里音乐、舞蹈动作与画面的结合不仅愉悦了观众,而且成为推动玛丽亚与上校性格冲突的剧作因素。待到玛丽亚和上校的矛盾冲突发展到顶点时,突然飘来孩子们合唱的《音乐之声》的抒情曲调,使矛盾冲突得到合乎逻辑的解决。由玛丽亚同孩子们合作表演的家庭木偶戏《孤独的牧羊人》,把刚形成的这一家和谐的气氛更引向热烈生动,对人物关系的改变也继续起铺垫作用。上校肯打破长期以来缄口不唱的习惯,唱出了《野菊花》,就显得顺理成章了。上校的这曲《野菊花》无意识地当着男爵夫人的面献给了玛丽亚。上校为男爵夫人举行盛大的晚会那个段落,真正的戏是在园子里展开的。上校与玛丽亚的双人舞,泄露了两人内心的秘密。为晚会增添异彩的《再见》,是孩子们向晚会的客人告别的精彩节目,而在剧作上却为特拉普一家逃离奥地利埋下伏笔。至于玛丽亚与上校在园中表白爱情的《好事有好报》,理所当然地宣告了爱情的结局。影片中音乐还有另一特点,那就是歌曲重复的妙用。《音乐之声》这首曲子多次出现,每次出现都有不同的作用。第三次是玛丽亚不辞而别后,孩子们排练时,他们唱得没精打采,渲染了他们再也不习惯缺少玛丽亚了,上校也茫然若失。第二次出现歌曲《我喜爱的东西》是在孩子们到修道院被玛丽亚拒绝会见无可奈何的时候,它的出现表明缺少了玛丽亚孩子们不可能“忘忧”。在玛丽亚婚礼上,修女们再度合唱《玛丽亚》,象征着这个犹如“行云”、“流水”、“皎洁如月光”的姑娘终于有了归宿并将此时的玛丽亚与影片开始时她的形象作了鲜明的对照,玛丽亚已经成熟了。玛丽亚与上校蜜月归来,大女儿莉泽尔向玛丽亚吐露心事——爱情出现波折该怎么办,这时玛丽亚唱起《你满十六快十七了》,安慰莉泽尔再等待一两年。这支歌是莉泽尔在风雨之夜与鲁夫沉醉在初恋的喜悦中所唱的《十六岁到十七岁》的延续,表明莉泽尔短暂初恋的结束,同时也表达玛丽亚已切实负起做妈妈的责任,而且是个很好的妈妈了。在音乐节上,一曲点题的《音乐之声》和《哆、哑来、咪》过后,上校再次唱起了《野菊花》,声音哽咽;玛丽亚赶忙合唱掩饰。上校示意大家一起唱,于是《野菊花》歌声在广场上空回荡,竟变成了向法西斯示威。最后的时刻到了,特拉普一家向听众、也向奥地利用歌曲《再见》道出告别时的依恋,与舞会上孩子们用同一歌曲向客人告别时活泼轻松的情趣截然不同。影片《音乐之声》中的歌舞就是这样与人物、情节、气氛有机地融为一体,为影片增添光彩的。
(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