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鉴赏:
《摩登时代》是卓别林的第75部影片,也是他的最后一部无声片。
卓别林于1932年2月倦游世界归来,在好莱坞闭门索居了一段时间,考虑他下一步的工作计划。经济危机的余波在资本主义世界尚未平息,人们对焚烧小麦、把牛奶倒入大海之类的怪现象记忆犹新,失业的阴影依然威胁着广大工人群众。卓别林对此深感困惑,准备就失业问题写一本文集,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一打算,因为他觉得用电影要比用笔更足以表达他的见解。经过三年刻苦的努力,耗资150万美元,胶片7万余米(完成片仅长2320米),终于拍成了《摩登时代》。
当影片于1935年夏天投拍时,世界电影早已进入有声时代。然而,坚持反对让人物“开口说话”、深信无声的表情动作要优于有声的对白的卓别林却仍然不改初衷。他唯一的让步是给影片配上音乐和某些必要的音响。美国的报刊当时的报道说,“卓别林的制片厂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在拍摄时大声喧闹的制片厂。在令人难以置信的喧哗声中执行着导演工作的卓别林,正在用那些早已为别人所放弃的方法,拍摄最后一部无声电影”。但是在影片上映后,卓别林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根本不知无声电影为何物的儿童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摩登时代》里的人物都是光打手势不说话。一贯特别重视儿童观众的反应的卓别林不得不否定了他的“只有手势语言才能被所有的人了解”的信条,决定与无声电影告别。
《摩登时代》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卓别林对过去作品的一次回顾和总结。在影片里人们可以找到不少似曾相识的场面:在百货公司楼上溜冰的场面立即使人们回想起1916年拍摄的《溜冰》;查理在饭店里托着菜盘在跳舞的人群里乱转的场面与《淘金记》里查理当侍者的著名场面如出一辙;把食物当作武器的噱头也重新出现,只是烤鸭这次变成了“橄榄球”,但作用仍是帮助查理和流浪女得以在混战中逃脱;流浪女为查理找到的木板房和《淘金记》里木板房何其相似,许多笑料也都是旧戏新演。卓别林似乎只是用一条线索把一些脱胎自旧的流浪汉影片的笑料串联在一起,让查理向观众作一次无声的告别。卓别林此后的作品证实了这一点,然而我们却找不到任何根据足以证明卓别林在着手拍摄《摩登时代》之初便已有了这个意图。这已成为电影史上有趣的悬案之一。
从结构上看,《摩登时代》是缺乏统一性的。诚如一些西方评论家所指出的,影片无论在表演上和叙事上显得很“松散”、“无序”,尤其是影片的下半部“给人一种随手摭拾的感觉”。它在很大程度上倒是酷似40来年后才在西方出现的那种排斥戏剧性的“生活流”影片。对于卓别林来说,这种风格上的自觉转变或创造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作为一种比较合理的阐释,我认为可以接受乔治·萨杜尔的如下分析。他说:“这是因为卓别林想把它表现成一幅能代表千百万其他失业者的遭遇的图画。假如卓别林要使这部影片有戏剧性进展的话,他只要把上下部对调一下就行了。他可以先表现查理到处找不到工作,只找到了一些零活。然后,他受了一家大工厂的雇用,终于让传送带的工作弄成了疯子。在结尾时,他可以在手中高举着一面红旗……”
萨杜尔认为,迫使卓别林放弃这种戏剧性结构的根本原因是他当时在美国的处境。卓别林在此之前已拍过大量勇敢揭露资本主义罪恶的影片,美国的反动舆论对他发动过多次激烈的攻击。“假如这部电影是以这个场面作结束的,我们可以想象《摩登时代》一片将会立刻受到何种程度的攻讦”。因此,“他似乎想用滑稽和丑角式的表演”来使观众忘掉他在前半部中提出的尖锐的问题。
影片中最精彩、最令人难忘的场面无疑集中在它的上半部里:查理被传送带上的机械动作搞得神经失去控制,喂饭机的试验让查理吃尽苦头。在夸张中蕴藏着严酷的真实,其深刻的社会批判和辛辣的社会讽刺已绝非后来的轻松场面所能冲淡,因而影片不仅仍然受到反动舆论的猛烈攻讦,它在德国和意大利还被法西斯政府明令禁映。为了诋毁卓别林,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命令他在巴黎的代表——托比制片厂——以剽窃该厂出品的《我们要求自由》的罪名控告卓别林。控告的理由十分荒唐可笑,该厂诬蔑《摩登时代》抄袭了由法国导演雷纳·克莱尔拍摄的《我们要求自由》一片中表现传送带工作的场面和把正常生活和监狱生活进行对比的段落。出乎戈培尔意料的是,克莱尔在法庭上作证时却对卓别林深表崇敬,并宣称说他感到很骄傲,因为他能给予他的老师一些微小的帮助。
某些西方评论家对《摩登时代》的主旨和某些重要场面作出的错误读解,在客观上也给当时的反动舆论帮了忙。例如有些人声称影片是对机器生产的批判,因为正是机器(传送带、喂饭机)才给人带来了祸害。对这种歪曲,卓别林在他的下一部影片《大独裁者》里作了明确的答复。他通过哈娜的呼吁,向全世界宣称说,“你们人民是有力量的,有创造机器的力量,有创造幸福的力量”。再如对查理在街上手持红旗的场面,有一位法国影评家硬说那是“在嘲讽那些穷汉们的缺乏主见——他们丝毫没有怀疑到,那个高举着旗帜的人不但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甚至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将来该往何处去”。这种阐释的荒唐之处即在于作者完全无视影片的主调——对失业工人的强烈同情——而仅仅抓住具有情境的某些细节自作聪明地瞎说一气。实际上,误会在这里只是一个喜剧手法,这一场面真正表达的则是为数众多的失业工人的一触即发的愤怒心情。况且,在影片中另外还出现了两次警察残酷镇压失业工人的场面:流浪女的父亲在示威游行中被警察击毙,钢厂工人的罢工纠察线遭到大批警察的冲击。谁又能把它们读解成对穷汉们的嘲讽呢?
在卓别林的影片目录上,《摩登时代》在艺术上诚然要比《淘金记》、《城市之光》或《大独裁者》等杰作稍逊一筹,但它是卓别林的流浪汉影片走向成熟顶峰的一个标志。拍完《摩登时代》后,卓别林大胆地放弃了流浪汉的形象,接受新的挑战,继续用电影武器为旧世界的无权者仗义执言。
(邵牧君)
惭愧死了,这才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卓别林的电影。在放映之前我还想,为什么人们要叫他“大师”?不就是一个演员么。结果几秒以后,字幕上映,导演,编剧,主演,甚至音乐配乐都是卓别林创作的。我完全被震撼,真的是大师啊……
这是一部又辛酸又喜剧的片子,对当时的社会不论是在工业,政治,还是生活
人的异化,极富前瞻性,即使放在今天看了依旧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卓别林是个极为矛盾的个体:一方面,他总是对社会那些最深入肌理的顽疾给予毫不留情的讽刺和抨击;另一方面,他也是个执拗的人性本善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