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鉴赏: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不是一部可以通过“剧情介绍”来了解的影片。它实际上没有剧情,而没有剧情正是这部影片的艺术特征之一。
该片导演阿仑·雷乃曾说他“愿意说这部影片的内容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踿踿踿踿踿踿踿踿,或者是‘说服的过程’”。然而,雷乃又说,这只是“一种解释,也还有其他各种解释”。例如说,这个女人A也可以被理解为一个精神病人,正在受X这个精神分析医生的治疗。例如在将近结尾时,女人害怕离开旅馆,担心自己会被杀死,因为她已相信那段往事是真正发生过的。所以那家旅馆也许正是一家医院。也有人把X解释成死神,该片编剧罗勃-格里叶就说,他发现影片中对花园的描写很像公墓,而影片实际上跟“死神寻找替死鬼并允许后者一年以后再死”的古老传说十分相似。也有人认为,影片中的种种事件是发生在两个鬼魂之间的,因为那个女人很久前就死了。甚至雷乃本人也承认,他“还不能看清这部影片的面貌”,因为它“也许有点儿像是一面镜子”,不同的人照出不同的面相,永远也不会一致的。
既然没有剧情,银幕上的100分钟又是如何填满的呢?除了大量梦幻般的画外音(X的,A的或连代号也没有的男人或女人的)外,便是无休止地运动着的对环境的描绘(无穷无尽的走廊、建筑风格奇特的旅馆、有着无数雕像的花园……),和无人能分清是过去发生、现在正在发生抑或未来将要发生的A和X的交往场面(永远只是交谈、静静地坐着或站着,没有任何戏剧性动作)。正因为影片在时空上是没有逻辑联系的,所以雷乃说,“这是一部拍完后可以用25种蒙太奇方案去处理的影片”。观众可以像观赏一座雕像似的,先从这个角度看,又从那个角度看,可以站远些看,也可以走近去看,自由度是空前的。
为了使影片显得迷离恍惚,导演还有意识地把布景搞得非常富于梦幻色彩,大量利用光影变化、黑白对比、镜子映象、机械噪音、不连贯的语句、长时间的静默、短促的笑声、声源和声响的错乱、活人画等画面和音响元素。影片甚至在开场15分钟后,还不让观众在众多的客人中间分辨出谁是主要人物。
影片的创作者为什么要有意地不让影片的含义明确化呢?这可以从编剧罗勃-格里叶的自述中找到解答。罗勃-格里叶作为法国新小说派的领袖人物、当代现代主义文艺的重要代表,深信艺术创作目的不是“为了解释世界,为了安定人心”。他说,“人们很乐于承认,他们在生活中常常碰到一大堆无理性的或意义暧昧的事情。可是,同样是这些人,当他们在一些艺术作品中,在小说和影片中碰到这些东西时却大感不满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艺术作品是理应表现某些比真实世界更易于把握的东西的。这真是滑稽之至!”在他看来,作品所叙述的事件并不是真正存在于作品所提供的故事之外。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里,A、X和M的“故事”一旦离开影片所提供的叙述形式,便不再存在了。很显然,这种把内容视为仅仅是形式的产物的文艺观,同我们所主张的文艺作品应该反映生活现实、帮助人们认识世界的观点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1950年代末、1960年代初是西方文艺中的现代主义思潮第二次大举进入电影的时期,《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则是这一电影现象在法国的具体呈现。它确实具备了现代主义作品的三大特征,即无理性、无情节和无人物性格。因此,为求了解这部影片,对西方现代派文艺的某些基本认识是至关重要的。
此外,鉴于《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在西方电影史上一贯被视为法国电影中的所谓“左岸派”的代表作品,我们还应当对“左岸派”电影有所了解。所谓“左岸派”是指1960年代初住在巴黎塞纳河左岸的七位电影导演,而其中之一就是阿仑·雷乃。“左岸派”虽然一般被归入法国新浪潮,然而“左岸派”电影和新浪潮电影至少有三点区别:一、新浪潮电影的题材源泉是自传和新浪漫主义,而左岸派电影则从战争的浩劫所带来的后果(如《长别离》)、原子弹的威胁(如《广岛之恋》)和世上荒谬的事情(如《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去寻找灵感;二、新浪潮电影的导演们借鉴好莱坞电影,改编流行小说,而左岸派导演们只拍摄创作剧本,不搞改编,也不借鉴任何外国的电影;三、新浪潮电影的手法潦草,富于即兴色彩,而左岸派导演则在形式上异常讲究,细节上修饰雕琢。左岸派电影的这三个特点,我们全都可以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里找到。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问世之后,对西方电影创作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例如影片中那种无技巧闪回(即不像传统影片中那样,在出现闪回镜头之前先出现梦幻般的音乐和模糊的画面,使闪回镜头与现时场面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界线),以及让过去和现在以至将来的事件连续交织在一起的蒙太奇结构,都已成为当代西方电影语汇的基本组成部分。因此,无论我们对这部影片采取什么态度,首先还是应当对它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邵牧君)
最佳读解由德勒兹给出。影片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数次男女于此地的相逢,是两种迥异时间观的对峙:男在时间隧道中展开互不交织的横向并行层次化回忆,没有判断确认,永远在不确定中;女则在三个时间段上进行言之凿凿的纵向确定性否认回忆。两种时间观共融一炉,电影史上独此一份。
人物如雕像般僵硬,戏剧表演式的走位站位,让人想起德莱叶的《葛楚》。环绕雕像的多角度移动镜头拍摄,戈达尔的《轻蔑》从中借鉴不少吧。镜头与镜头之间,时空是错位,而这种错位在一个长镜头中也集约表现出来。反复的独白,或者相同的动作成了唯一的连结方式。
精美絕倫的旅館,抽象的花園.管風琴的從頭至尾真實與虛幻來回交替
们从未想使本片妥协于什么明确的意义,我们永远希望它带着点暧昧,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中复杂的事物到了银幕上就清晰起来了。——阿伦雷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