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波将金号

电影鉴赏：

1925年，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所属的纪念1905年革命20周年筹委会，授命青年导演谢尔盖·爱森斯坦拍摄纪念俄国1905年革命的影片，由阿卡疆诺娃和爱森斯坦共同构思剧本。但是最初的剧本内容非常庞杂，拍摄过程中爱森斯坦掌握了大量关于1905年革命众多事件之一的波将金号起义的资料，认为这个事件最能体现这场革命的意义和精神，遂决定拍摄以起义战舰为题材的影片《战舰波将金号》。拍摄工作主要在塞瓦斯托波尔的一艘旧战舰“十二门徒”号上进行。《战舰波将金号》于当年12月在莫斯科大剧院举行的纪念大会上首映。

影片公映后在苏联国内引起巨大反响，随即成为世界影坛的大事件。影片不仅受到工人和进步知识分子的一致欢迎，也鼓舞和促进了其他国家人民的革命斗争。荷兰军舰“七省”号的水兵们看过《战舰波将金号》即举行了起义；德国政府认为“放映这部影片，就会造成一种促使国家发生政变的情绪”，掌管当时纳粹德国电影的戈培尔甚至下令给他拍摄一部堪与《战舰波将金号》相媲美的电影来；美国的电影审查机构在公映此片前，事先做了删节以削弱它的影响，即使这样，卓别林还是称它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影片”，而美国三K党组织认为“影片《战舰波将金号》的作者比一个红军师还要危险”。尽管如此，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还是认为这是当年最优秀的影片。

《战舰波将金号》在电影的表现内容上令人耳目一新。爱森斯坦力图用现实主义手法，表现真实历史事件和革命运动中的人民群众。他没有刻意去追踪人物个人命运，而是把革命和人民作为主要描述对象，肯定人民是历史前进的推动力。影片为探讨和形成苏联电影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开启了良好的开端，并对全世界进步电影艺术的发展起了不可低估的推动作用。

艺术创作方法的重要创新和探索是影片《战舰波将金号》的另一个巨大贡献。为表现并肩起义的过程和这个事件所蕴含的革命意义，爱森斯坦成熟地运用蒙太奇手法完美体现其艺术效果。作者将影片编排成五个部分来表现：蛆虫事件、舰上风云、水兵瓦库林楚克之死、敖德萨阶梯、波将金号与黑海舰队。这五个部分环环相扣，形成完整的叙事结构，极其生动感人地再现了这个极具鼓动性的革命事件。爱森斯坦把他一贯追求和长期探索的艺术手段，发展成被后人尊崇为楷模的蒙太奇典范。

影片开始部分，摄影机用缓慢的蒙太奇节奏烘托出紧张的气氛。惩戒队的枪口对着敢于反抗的水兵。军官们、惩戒队和为屠杀祈祷的神父，都身穿黑色制服站在战舰上方的小平台上，仿佛统治着甲板上那些身穿白色制服的水兵。爱森斯坦运用蒙太奇拉长时间的能力，使双方对峙达到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的紧张程度。在这令人难耐的寂静中传出了瓦库林楚克的一声高呼：“弟兄们！你们向谁开枪？”转瞬间节奏突然转快，黑衣人和白衣人搅到一起，水兵们痛打军官，一些黑衣人被扔出舷外，整个夺取军舰控制权的过程紧凑有序。

起义之后群众吊唁的场面节奏平缓而抒情，画面充溢着悲戚哀伤的气氛。敖德萨的工人们向起义中被杀害的水兵告别。战舰在港口屹立，大雾弥漫，摇曳的烛光照耀着放在瓦库林楚克胸前写着“为了一匙汤”字样的小木板。市民们在哀戚声中前来凭吊，民众义愤填膺。这时波将金号上升起了红旗。这红色是手绘在每一个拷贝上的，在黑白画面上，旗帜显得格外鲜红。这红色揭示了起义的意义：不是为了一匙汤，而是为了革命。此时，影片的节奏从激昂转到明快，阳光闪耀的海面上出现点点白帆，敖德萨的市民给水兵送来食品，声援水兵的革命行动。这时的画面清新明朗，蒙太奇手法十分流畅。

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岸边阶梯上出现一排端枪扫射的军人，沙皇当局开始镇压起义士兵和无辜市民。在著名的“敖德萨阶梯”这场戏里，爱森斯坦着力渲染母亲和儿童的命运，渲染反动派是如何践踏母爱——这种人类最神圣的情感。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走上阶梯，她抱着被击中的儿子向军警走去，并恳求他们：“别开枪，我的孩子快要死了。”一阵排射，妇女和儿子一起倒下了，军警的黑影从她身上掠过，沉重的皮靴踏在孩子小手上。一位年轻美丽的母亲腹部中弹，她跌倒了，手里的婴儿车沿着阶梯一级一级向下滚去，越滚越快……紧接着一位受伤妇女的淌血的眼睛充满了银幕。爱森斯坦在这场戏里使用了短镜头蒙太奇，让众多参与这个场面的人的命运凸显出来，成为被电影史论研究者一再称道的经典场景。

象征、隐喻、内涵丰富的画面是爱森斯坦擅长的表现手法。影片中反动军队枪杀无辜的民众时，起义战舰调转炮口射向反动军队和总督的官邸。炮弹的轰鸣惊醒了沉睡的石狮，这支狂怒跃起的石狮，喻示强大的革命力量震撼了现有体制的根基。反动军官四处逃窜时，画面插入了一个蛆虫乱爬的镜头，这种比喻让观众愤怒的情绪得到痛快淋漓地宣泄。

细节的成功运用也是影片值得称道的地方。被瓦库林楚克扔掉的十字架、原来蒙在士兵头上后来套在军官头上的帆布、悬挂在缆绳上军医的夹鼻眼镜等，对于影片着意宣扬的革命力量和对反动分子的讽刺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爱森斯坦（1898～1948），父亲是里加城的总建筑师，爱森斯坦自童年起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中学毕业后他就读于彼得格勒建筑工程学院。1917年革命中他参加了革命民警队，之后参加了红军。战场上他挖防御工事，写标语，并到总参谋部军事学院学习过东方语言。但爱森斯坦酷爱文学和戏剧，最终他选择把电影艺术作为终身职业。爱森斯坦的第一部电影是《罢工》（1925），他在其中检验了“杂耍蒙太奇”理论。在拍摄《战舰波将金号》之后，他提出“理性电影”这一新的理论，并以此为依据拍摄了影片《十月》。1938年，爱森斯坦导演了爱国史诗片《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以民间叙事诗的方式激发人民的爱国热情，提醒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的人们随时准备应付战争。爱森斯坦于战争期间编导了二部集的历史题材影片《伊凡雷帝》。第一部于1943年公映，第二部于1945年完成，不久爱森斯坦病逝，他计划中的第三部没能如愿完成。但完成的《伊凡雷帝》第一、二部使这位天才的艺术家达到了电影艺术造型技巧的高峰。

爱森斯坦不仅留下了丰富的电影遗产，还留下了丰富的文字。研究爱森斯坦文集一直是各国电影研究者的重要工作。他的划时代作品《战舰波将金号》被公认为世界电影艺术的经典作品。该片1929年在美国全国电影评议会评选的“世界四大电影佳作”中排名第三；1952年在比利时由63位世界著名导演评选的“世界电影十二佳作”中排名第一；1958年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由26个国家117位电影史家评选为“世界电影十二佳作”第一名。

（纪令仪）